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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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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太後的懿旨讓大公主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樹枝, 迫不及待地跟著宣旨的太監離開了。

只要那對金步搖不落到趙好和皇帝的手裏,殿裏的宮人不論招出什麽來都是算不了數的。

皇帝也知道這點,便沒再白費力氣, 只讓人以偷懶耍滑的借口將那些宮人拖下去懲治了一番, 以儆效尤。

趙好看了眼皇帝的臉色,長公主離開之後,對方看上去反倒沒有那麽怒氣蓬勃了,只是在思索些什麽。

而趙好漸漸從長公主帶來的情緒中脫離出來, 倒是後知後覺地著急起來。

金步搖對翻案幾乎起著決定性的作用,可以說只要拿到手, 扳倒容氏一黨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。在這種情況下, 哪怕是和容太後撕破臉皮,應該也是值得的吧?皇伯伯為什麽在最關鍵的時刻退讓了?

趙好不知道皇帝心裏在想什麽, 正要忍不住開口發問, 就聽後者道:“金州應該還能找到其他線索吧?”

趙好一楞,道:“為什麽……”

皇帝看了她一眼,輕聲道:“好好, 能不節外生枝地拿到那對步搖才是上???策,如果要鬧大,那就不值得了。”

趙好被這麽一說, 似乎也明白了對方的想法。

無論如何,金步搖是先德妃失德的鐵證,如果一開始就在皇帝手上,一切任由他掌握和編排, 還能對案情做些掩飾, 不至於讓人詬病皇室血脈不清。

但如果要大張旗鼓地從容太後那裏強搶來金步搖, 最後就極有可能演變為容相和皇權的兩敗俱傷, 甚至引得民心動蕩。

皇帝是不會接受這種結局的。

他想要放棄這條線索,讓趙好找到另外的證據。

趙好怔了片刻,忍不住道:“可我也不知道金州那邊還有沒有線索,如果找不到怎麽辦?”

皇帝皺著眉,看向她的目光憐憫又沈重。

趙好明白了他的意思,也知道這件事不只是對皇帝,哪怕對整個皇室的顏面而言都很重要,並不是能遷就她和衛知拙的時候,當下也只能咬了咬牙,說道:“我會去找!”

她仰著頭看向皇帝,說道:“案情基本已經清楚了,只是需要驗證,比起先前,已經輕松很多了,我一定能找到證據的!”

其實趙好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,但她現在只能拼盡全力讓皇帝相信自己。

她看著皇帝,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冷靜而篤定:“但我不知道我要花多少時間去做這件事,所以皇伯伯,在我回來之前,求您一定要保住衛知拙好嗎?不僅是為我,也為含冤而死的衛將軍。”

皇帝輕而易舉地看穿了自己這個侄女兒的想法,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,輕聲道:“盡我全力。”

趙好知道自己不能再要求更多了,謝恩之後,她抓緊時間出了宮,先回了一趟王府,見過了爹娘,隨後便去了刑部大牢。

衛知拙已經被調到了和其他重犯一樣條件的牢獄裏,趙好到的時候,幾乎要認不出來他了。

衛知拙瘦了很多,蓬頭垢面,似乎和周圍其他的犯人沒有任何區別,但趙好走近時才發現,衛知拙的眼裏其實有光,比自己上次見到他時,精神狀態要好得多。

“知拙!”趙好輕輕叫他一聲。

衛知拙已經聽到了她的腳步,下意識地拖著鐐銬朝牢門走了兩步,隨後又因為自己身上散發的異味停下了,只遠遠地看著她。

趙好楞了一下,隨即猜到他的顧慮,皺眉道:“你快過來!”

衛知拙似乎有些無奈,但還是依她的要求,慢慢湊近了。

趙好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和腳腕上的鐵鏈,忍不住鼻酸,說道:“對不起,如果不是我一定要你回京,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……”

衛知拙忍不住想去摸她的頭,但伸到一半,看到臟兮兮的手,又只能收了回來,說道:“好好,這不怪你,只能說命運如此,若非我回來了,也不會得知自己的身世,我父親的案子也不會再有人調查。”

“更何況回京是為了見你的父母,這是我心甘情願,而且一定要做的事情。”

他深深地看著趙好,許久,說道:“只是沒辦法出去幫你,辛苦你了。”

趙好看了他一會兒,小聲道:“是很辛苦,衛知拙,我想你了。”

衛知拙被她說得又心疼又羞澀,垂下眼睫,輕聲道:“我也想你。”

趙好在外奔波辛苦,衛知拙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一點力都出不上,又何嘗不煎熬。

不過和趙好擔心的不一樣,衛知拙換了牢房後,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外面的局勢變化。

這樁舊案已經被翻到明面上來了,衛知拙知道一旦翻案失敗,他必定要付出性命的代價,但同時,皇帝即使為了自己的顏面,也不得不全力破案了。

對於衛知拙來說,這是個好消息。

畢竟如果皇帝選擇保守破案,那翻案的難度幾乎是倍增的,即使失敗後對方會為了趙好救下他的命,永遠失去自己的身份和再也不能見到心愛的人,對於衛知拙而言,也不比死亡好上多少了,他寧願拿命去賭一個痛快。

趙好隱約可以猜到衛知拙的想法,於是將現在的案情進展告知了對方。

衛知拙認真聽著,隨後微微露出一個笑來,說道:“你變厲害了,好好。”

趙好卻是沒有這個心思去想自己有沒有變厲害,只難過道:“金步搖的事……”

衛知拙搖了搖頭,說道:“皇上的選擇沒錯,這般醜聞,往大了說是會動搖江山社稷的,沒有關系,你不必為了這個心煩。”

趙好看了他一眼:“可金州那邊還不知道怎麽樣了。”

她年前回京時事情還沒發生,因此無意間透露了元府的情況。大公主的勢力沒有那麽大,但手下也是有些人的,只怕已經去找過元杏的麻煩了。拋開元杏可能持有的證據,哪怕只作為萍水相逢的朋友,趙好也很擔心對方。

衛知拙想了想,說道:“元府的四小姐是個聰明人,照你所說,大公主應當不太能抓得住她,對方手上的確可能還有證據存在。”

趙好點點頭,說道:“那我現在就去,一定很快就回來救你!”

衛知拙盯著趙好,像是要把她的模樣烙進心裏似的,過了許久,點了點頭:“我等你。”

趙好聞言,卻是一言不發地抿了抿唇,小心翼翼地湊過去,閉上眼睛。

衛知拙看了她一會兒,捉起她的手,在她細白的指尖吻了吻:“太臟了,等你回來,我出獄了再說。”

趙好聽了,臉一紅,惱羞成怒地睜開眼,心想,說什麽臟不臟,好像她多迫不及待地想親親一樣!

好吧,她就是迫不及待想親親!

趙好兩只小手鉆進門縫裏,強行把衛知拙抓過來摁在了門上,啵了一口,隨即飛快地起身跑走了,只留下衛知拙一個人楞在原地,後知後覺地臉紅。

趙好心知這次出行危機重重,容相一定會派人阻撓,於是把皇帝手下除了去屈家那邊的外,剩下的幾個人都帶上了。

這些人雖然不是個個頂尖,但也和趙好差不了太多,就算容相還能再掏一百個黑衣人出來,他們也能護衛著趙好逃出生天。

更何況容相也掏不出那麽多人了,高手又不是菜市場裏的白菜!

趙好用最快的速度帶著人趕到了金州長河縣,並且直奔元府宅邸。

然而讓趙好心驚的是,元府門前滿是落葉,敲門也無人應聲。一行人強行闖進去後,才發現宅邸內早已空無一人,錢財也都被搬空了,只剩下些大件的家具,被翻得七零八落,甚至有些隱蔽的地方連土地都有被挖掘過的痕跡。

果然不出她所料,大公主的人已經來過了!

但是元杏去哪裏了?

趙好觀察了一下元府的情況,沒有花瓶瓷器之類易碎品的殘骸,更重要的是,沒有血跡和屍體。

很顯然,元杏在大公主的人找來之前就離開了……她為什麽要離開?又動身去了哪裏?

趙好留下兩個人在這裏搜查看守,剩下的人跟她一起去了長河縣縣衙,尋找長河縣的知縣。

好在距離當初的元府慘案才過去一年多,長河縣的衙役還認識趙好,雖然趙好換成了女裝,但也在沒有透露身份的情況下順利見到了知縣。

知縣一見到趙好就被她身邊的護衛嚇了一跳,本來就摸不準對方到底是個什麽人,當下更是不敢多問了,只讓人上了上茶,諂媚地寒暄了一番,問道:“李郎君……呃,李姑娘這次故地重游,是有什麽事兒嗎?”

趙好也不多廢話,單刀直入道:“元府為什麽空了,元杏出了什麽事?她去哪兒了?”

知縣聽了這個問題,臉色有微妙的變化,趙好敏銳地捕捉到了,立刻說道:“有宮裏的人曾來問過你?”

知縣一聽,哪裏還不知道趙好的身份恐怕比自己想象得還要高得多,連忙站了起來,生怕摻和進了什麽不能說的事件裏,驚駭地連聲道:“李姑娘!這可不是下官說的啊!下官什麽都不知道!”

趙好見狀,皺著眉擡了一下手,說道:“直說吧,上次來的是當朝大公主的人,你只需要知道她不能把你怎麽樣就是了,否則你知道了她想打探的事,區區一個知縣,還能安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半年多?我問什麽,你答什麽就是。”

趙好要是多努力安撫他,知縣還不會相信她,對方這般冷臉,他戰戰兢兢片刻,抹了把汗,竟是慢慢放下心來了,忙道:“您問!哦!是元杏的事情吧?”

他答道:“也就是當初您離開不久之後的事吧,元府就空了。”

元杏走得很快,也走得很利落,除了元府的大宅子外,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,不能帶走的就全賣了,加上打點家仆,統共就用了半旬的時間。

知縣也是打算去關心一下剛剛喪父的元杏,順帶和這位長河縣新晉富戶套一下關系的時候,才恰巧知道這情況的,否則以元杏那般謹慎的行動,恐怕人去樓空???了他都不知道。

“當時我問了到底出了什麽事兒,那姑娘是一個字兒都不肯透露!”知縣誠懇道。

為了長河縣的稅收,知縣還勸過元杏留下,直到後來一隊從京城來的人,打著大公主的旗號詢問他,他才知道對方恐怕是惹上了什麽麻煩。

趙好問道:“那你知道她去了哪裏嗎?”

知縣驚恐道:“她連為什麽要走都不跟我說,哪裏會告訴我要去哪裏呢!”

大公主的人當時差點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,他都說不出來,眼下看見趙好這麽問,知縣又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了。

好在趙好沒有那麽不講道理,想了想,確實是這樣,就沒有為難對方了,也叫知縣松了口氣。

不過雖然沒有得到元杏的去向,但至少趙好能知道對方的確是在大公主派人來之前就離開了,而且時間比她料想得要更早。

但如果是跟她和衛知拙離開前後腳的話,元杏會是因為什麽突然做出這個決定的呢?那個時候,元杏在做什麽?

趙好沈吟片刻,忽然楞在了座位上。

她想起來了,元老爺剛死,那個時候的元杏正在清理對方留下的遺產!

元杏會突然拋下一切,毫不猶豫地逃走避難,只有可能是她在遺產裏發現了什麽!也就是說,元杏手上大概率真的有能直指案件真相的證據!

趙好猛地站起了身,元杏究竟去了什麽地方?她到底人在哪裏?

趙好正匆匆忙忙地想要離開縣衙,就見被她留在元府看守的兩人中的一個突然跑了進來,喘著粗氣,臉色難看道:“郡主!有人在元府放了火!”

趙好大驚:“什麽?!”

知縣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:“郡主?!”

趙好扭頭看他,知縣見狀,連忙清醒過來,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,招呼著人道:“快快快!都給我去元府救火!若是燒壞了什麽東西,全都給我等著吧!”

趙好也來不及多想什麽了,也跟著帶人去救火。

元府太大,兩個人留守還是不夠,火是從死角燒起來的。趙好一想就知道是容相的人幹的,後者說不定還是和她們一起出的發,只是實力不夠,不敢截殺她們,只能弄這點小把戲罷了。

好在發現得快,火勢不大,來的人又多,迅速就滅掉了。只是元杏當年住的院子正好偏僻,於是被燎著了半邊墻壁。

趙好進去檢查了一下,視線突然落在了墻根上幾個亂七八糟的圖案上。

她曾經來過這個院子幾次,那是元老爺遇害之前就有的嗎?

趙好慢慢走過去,隨後蹲下身,抹開了上面的黑灰。

她隱約記得,元杏當初曾在玩鬧時教過她一套自創的圖畫密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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